輪回

良久，良久。

翁晨忽然哈哈大笑起來，笑得悲慘，越笑越大聲，笑聲也越飄越高，直穿九霄。隨後，笑聲變低了，最終轉為低泣。

“阿——蘭——”

他突地朝天大喊，又大聲痛哭起來。

沒有人打擾到他的痛心疾首的哭泣，這世界成為了他一人的世界。

闖入這個世界的是姍姍來遲的陸判和歸判。

兩位判官大人都註意到了這個異常的現象，對視一眼後，歸名最先打破僵局，開口道：“狼妖，你盜取千人魂魄，殿下命本神君前來緝拿了你。”

翁晨把囊袋朝天一扔，冷了聲音道：“不過是來取魂魄，拿去便是。”

歸名接過，聽到囊袋中有女鬼喊了聲：“歸名。”歸名一楞，這聲音好熟悉。

月出握緊魚尺手腕，魚尺掙脫。

翁晨抱起阿蘭，朝山頂上走去，邊走邊溫和的說道：“阿蘭，你說過的，我們生死都在一起。”

兩位判官神君沒有阻攔，而是面面相覷。

歸名問道：“陸兄以為該如何處理此事？”

陸判摸著胡須，慣常好心腸的道：“既然魂魄已到手，不如放了他。回頭我們請示下殿下好了。所謂大事化小，小事化了。不過一場鬧劇，不必理會。”

歸名眨眨眼，點頭。兩人轉身，消失了。

回到地府，把千人魂魄放了出來，歸名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。

歸名皺眉：“魚尺？”

魚尺有些喏喏，她低眉輕喚了聲：“歸名……神君。”

月出被鬼差擋在外圍，瞥見魚尺面對歸名的表情舉止，忽然閉了眼。

望著她小心害怕的模樣，想起她之前被裝入囊袋隨時都有可能遭遇到魂飛魄散的命運，歸名不由火起：“你怎麽還不去輪回，我不是讓你去輪回了嗎？”

有史以來，這是歸名第一次生氣。

魚尺有點被嚇著了。她呆了半晌，低喃道：“可我，我不想輪回。”

“你說什麽？！”

歸名的語氣仍然嚴厲，魚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。

被眾鬼圍看，歸名覺得鬧心，直接把魚尺拉到奈何橋頭。

月出隨在其後，他不插手，也尊重魚尺的任何決定。她輪回，他也輪回；她不輪回，他便陪著。僅此而已。

經過這一耽擱，魚尺又恢覆了狀態，她倔強的說道：“我說，我不想輪回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歸名不解，他不明白，經歷了這麽可怕的事情，魚尺竟然還不願意去輪回。難道，作為流魂一直流浪，真的很好嗎？

“我，我，我一輪回轉世，就再也記不得你了。不能刻刻和你在一起，時時看著你，我就不願嘛。”

她吞吞吐吐，忽而鼓起勇氣，終於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。

歸名驚怔住。

說完第一句話，下面的話很容易變吐露出來了。魚尺低頭羞澀的繼續說道：“從第一次遇到你，我就愛上你了。那時候就想，我要永遠陪著你，永遠不離開你。”

這些都是歸名沒有想到的。他雖然對她也有感情，不過是一見熟悉如故的感覺。那感覺很親切，就講相交多年的老朋友。他發誓，他絕沒有其他的想法。

歸名的神智很快恢覆過來，他冷聲道：“愛上了又如何？”

魚尺一震，她感覺到了他的態度上的轉變。沒想到，她最純真的表白，換來的竟是冷言冷語。她不由淒然一笑道：“是啊，愛上了又如何？我只是一縷游魂。”

“不，只要你想，就可以投胎轉世，再世為人。”

他的聲音清冷淡然，魚尺反問：“你就非讓我去輪回嗎？我不輪回，難道就不可以嗎？”

“你的前世，有與男子的情緣約定，你怎麽可以辜負了他，讓他獨自輪回？”

前世？約定？真是這樣的嗎？她竟然和前世的男子有情緣約定？前世？呵。

望著眼前的人，她想，這才是她現在所愛的人啊，為什麽還要想前世？她捏住他的衣袖，做最後的懇求：“前世怎樣，我不管。歸名，求求你，不要讓我去輪回……我不要，在輪回下去了……”

歸名無動於衷，仍然冷著聲音道：“……你註定是要輪回的……”

她一怔，松了手，哈哈笑了起來，而淚卻流了出來。

緩緩走了幾步，走到孟婆前，飲下孟婆湯，卻不咽下，而是繼續往前走，走到了往生井前。

她笑著回望他，慢慢咽下湯水，說出最後一句話：“你不是讓我輪回嗎？我便輪回給你看！”

話語剛落，她便毫不猶疑地跳進了畜生道！

“魚尺！”

冥界中，響起歸名震驚的呼喊！

“魚尺，等我。”

月出奔來，也跟著跳入畜生道。

“快攔住他，他未喝孟婆湯！”

這話明顯晚了一步，眾鬼望去，往生井前，哪還有月出的身影？

（第二世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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